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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80年代初,为求学方便,我从河北盐山农村来到山东庆云,那时我才十几岁。读中学,考大学,毕业后我又分回庆云工作。
庆云是一座年轻的城,上世纪60年代中期由河北境内划入山东,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。庆云又是一座古老的城。庆云县境,夏属兖州,周属齐国,隋开皇六年设县,那时候还不叫庆云,叫无棣。
1965年那次行政区划变动,以漳卫新河为界,河以北归河北,河以南属山东。庆云县城向南平移9公里迁入山东,平地起城。新建县城依然叫庆云,河北的老庆云县变成了盐山县庆云镇。
听老人讲,新县城选址位于四个自然村的中间地带,整个县城都被枣树包围。尤其是城北有棵1700多岁的“唐枣树”,阅尽沧桑仍很茂盛。县城建成后,我老家的人习惯称庆云为“新县”。后来我悟出个中缘由:它确实是新建的县城,再就是区别于迁县前河北的老庆云县城。
上小学时,放了秋假,母亲用自行车载着我到新县赶集。来到县城,买过、吃过什么,我已记不清了,但百货商店、供销社、饭店、照相馆这些高大的建筑,气派的门楼,还有宽阔的街道,却让我眼界大开,至今都还记得。临街建筑的院中院后、路边池旁、空旷的平地上,长着很多枣树,有的从院墙上探出一条枝,有的干脆躲在房后。一树一树的小枣像玛瑙石红里透亮,低处枝上的,随着风摇树枝轻轻摆动,伸头过去就能叼到一颗。
毕业后,我回到庆云,迎接我的是一座小而朴素的城,小时候的新鲜感已经荡然无存了。当时城里最大的一座楼,是位于县城中心的二层楼“贸易中心”。最长的一条街,是县城的中心街,一头连着田地,一头连着民房。205国道穿城而过,南方或胶东的人经过此地去北京时,常互相提醒:快进庆云县城时,赶紧点刹车,否则你就出县城了。
3年后,我调入县委宣传部工作。县委大院的西南隅,有两排几百岁的老枣树,它们用油油的绿、醇厚的香、深艳的红和满口生津的甜,撩拨着人们的感官。工作生活在枣树的世界里,我有时候觉得,枣树完全称得起庆云的“县树”。因为,枣树在此地已有2000多年的栽培史。《县志》记载,早在公元前69年—前66年,庆云县境地属渤海郡,郡太守龚遂劝民卖刀买牛,勤事农桑,规定邑民必植枣树。后来朝代更迭,枣树则越种越多。
这一带的枣树是金丝小枣树,耐干旱、抗盐碱、寿命长,百姓称它“铁杆庄稼”。枣树可成林,可间作,收入多,又美观,自古就有“六月荷花连水碧,千家小枣射云红”的赞词。我喜欢枣树,下乡采访三句话不离枣树,常鼓动乡亲们多栽枣树。
待得时间长了,我发现庆云人灵活又务实。在新千年前夕,县里用几年时间就建起20多个专业批发市场,吸引了很多地方的客商前来生产经营。因为此地处在两省、三市之间,还有一支几万人的销售大军。
早在上世纪60年代,这里就有农民下关东磨剪子抢菜刀,顺便把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百货带上,很受当地人欢迎。“货郎”们尝到了甜头,带去的百货越来越多,种类越来越齐全,队伍也一天天壮大,到县里建专业批发市场时,庆云的“货郎”队伍已很具规模。
几万人的销售队伍把人流、物流、信息流、资金流源源不断带回庆云,再把庆云的特色商品销往各地。庆云很快成了一座商业气息浓厚的新兴城。这些销售人员打出的口号是“爱我庆云,我就是庆云”。
在县城北海公园,有座高大的汉白玉雕像栩栩如生——雕像左手捻须,右手握卷,目光深邃,眺望远方。他是李之仪,写“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,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”的著名词人,庆云人。“他”的耸立和远眺,不知激发了多少人的诗情。2018年秋天的“李之仪诗歌节”,让各地的诗人作家集聚于此,为那首脍炙人口的“名词”寻根溯源,为才情词人树碑立传。李之仪和“诗歌节”赋予了庆云更浪漫、更恒久的诗意。
马颊河、德惠新河、漳卫新河三条河流波光潋滟。漳卫新河把新、老庆云分开,却隔不断根脉相连的文化。马颊河与德惠新河似同胞姊妹在南郊亲密牵手,形成“两河三堤”风景区。春天,油菜花、樱花、海棠花、牡丹花、丁香、紫荆等数条花带在数十里河套蜿蜒绽放,把花、香、美源源不断地分赠给来这里游玩的人们。周末,我陪早已进城的父母去赏花游玩,父母每每感慨,庆云的变化可真大,一天一个样。
如今的庆云县城,宽敞的街道纵横交错,办公区、生活区高楼林立。小型公园、边角绿地遍布城区,梧桐、白蜡、栾树、银杏、合欢、海棠等联袂充当护路天使。年轻的庆云,诗意的庆云,我已经把我的根扎在了这里……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3年05月08日 20 版)(责编:卫嘉、白宇)